泗洪：“古稀人”深耕出的“甲子林”

当我知道泗洪县有一片“甲子林”时，已经错过了一个梨花盛开的季节。

“臧石村原属泗洪县芦沟乡，2000年区划调整后划归孙园镇。”今年70岁的臧美成说，1959年，当时的芦沟乡12个大队（村）都栽植了梨树，面积都在数十亩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当年其他大队（村）栽植的梨树大多不复存在了，唯有臧石村30多亩400棵梨树，一棵不少地保存至今，成为“方阵”般的一片林。

记者与臧美成（左）交谈

悠悠岁月难忘怀

“我压点井水给你解解渴！”梨园的“掌门人”臧美成是那样的淳朴。攀谈时，他给我拿来凳子，自己却坐在瓦砾上。花白的胡子里，有讲不完的梨园故事。

“我清晰地记得，当时大队组织劳动力栽植这片梨园，那年我9岁，正读小学，我大哥是栽植这片梨园的劳动力之一。”臧美成说，这片梨树栽植3年后，就挂果了。“那时候人们用绳子拉直线，用尺子量距离，一棵一棵把梨树苗栽下去。因为栽植的时候很用功，以至于61年后的今天，梨树生长排列十分整齐，就像战士列队。”

让臧美成难以忘怀的是这片梨园投产后，养活了一个宣传队。“那时候每个大队（村）都有一支宣传队，是当地文艺骨干组成的，我大哥是宣传队的队员。”臧美成说，那时候梨树小，产量不高，几分钱一斤的梨子，保证了宣传队的所有开支，服装道具、人员工分，都是这30亩梨园做出的贡献。

“我14岁那年考取了泗洪中学，那时候只有甲、乙、丙、丁4个初中班，我们村里只有两个人考取了初中。”臧美成回忆说，他家距离县城15里路，上学全靠步行，每星期回家一次。“那时候没有粮食吃，每个学生每月有3元钱助学金，每个学生每月缴纳3元钱生活费。家里没有粮食交给学校，粮管所就给学校提供‘转供单’，每个学生一斤山芋干，折合7两粮食。”

臧美成说，那时候是饿着肚皮上学的。梨园里，当地老百姓会套种山芋、胡萝卜。收获时，个头稍微大一点的山芋、胡萝卜都交给集体，梨树下总会有不到手指粗的山芋、胡萝卜没人要。“太饿了，上学或放学的时候，我就捡起那些小山芋、小胡萝卜充饥。”

臧美成说，17岁那年他初中毕业了，实在读不起书，只好回家当农民。“那时候我还没有资格管理梨园，只能在梨园周边种庄稼。管理梨园的人，都是退下来的小队长和‘头等社员’。可以看出，这片梨园在‘大集体’年代，是很有‘档次’的。”
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，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，作为集体资产的梨园，第一次面临被毁。“当时有人认为，这片梨园的土地是集体的，梨树不好管理，效益不高，不如刨掉梨树，把土地分给大家耕种。我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毁掉这片林，因为梨树的品种好，大多是砀山梨、酥梨、甜梨，梨园的形成不容易，怎么能说刨就刨呢？”在他的坚持下，1984年初，村（已取消大队）里同意将梨园承包给当地村民。“6户人家承包了梨园，我自己承包了80棵，签订承包合同20年。”臧美成说，为了加强管理，他自学管理技术，追施鸡粪、鸭粪、墙头土等家杂肥。别看当时梨的售价每斤只有2角至3角钱，第一年他就收入了4800元，第二年产量又有提升。因为品种好，不追施化学肥料，从那时候起，好吃的“臧石梨”就成了周边乡镇的“名牌”。

“1985年，我成了‘万元户’，成了当地致富带头人，也因此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”说起承包梨园的收获，臧美成说自己是“名利双收”。

为了管好梨园，从承包开始，臧美成就在梨园安了家。到了2000年，因为梨的行情不好，当地又刮起了“毁林风”，和他一起承包的6户人家都先后退出了，村干部也有回收梨园的想法。“别人不承包，我接过来管理，就这样，我履行了20年的承包合同，坚持到2004年。”臧美成说，承包期满后，村里决定刨掉梨树，去林还田，这一下他又坐不住了。

梨园熬成“甲子林”

“我找到了乡镇领导、县里主管部门，我要求继续承包，坚决不同意毁掉这片梨园，即便租金提高，我也在所不惜。”在臧美成的努力下，梨园保住了，他和另外两户村民承包了梨园，按照每亩年租金700元的价格，又租了10年。

2014年承包期满后，梨园经营再一次“遇冷”，其他承包户都表示不再继续承包了。臧美成看着陪伴自己半辈子的梨园，实在也舍不得放手。“这片梨园见证了改革开放农民由穷变富，见证了我自己半生为此倾注的心血，尽管租金提升了，利润空间变小了，我打心眼里不忍撒手不管。经过和家人商量，我又签订了5年的承包合同。”

臧美成说，到了2019年，合同再次到期，因为对外竞标无人应答，“毁林”之声再度响起。他担心自己身单力薄，面对梨园无人承包的尴尬境地，他找到了泗洪县相关部门，说出了“这片林子不能毁”的心声。上级有关部门派人考察，认定这片梨园已满60年，为“甲子林”，不能毁掉。臧美成这才如释重负，再度签订了承包合同，租期至2025年。“儿子说了，等我干不动了，他来接我的班……”

臧美成的娓娓讲述，如经年岁月流淌的一段歌。他亲眼看到刚栽下的小树，是那样的纤弱；几十年来，他精心呵护每一棵梨树，使梨园成为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。夏天的梨园浓翠欲滴，绿得亢奋，好多鸟儿在林中鸣啭，所有的生机都足以慰藉人心。而这位老人却显得异常宁静，从他的眼神里，可以看到无悔与执着。也许这一生他没有更多的奢求和牵念，唯有长相厮守这片梨园就够了。